牟林:说说《隐入尘烟》中马有铁,为何而隐入尘烟?

Connor 币安官网注册 2022-09-30 182 0

我是先看到网评才去搜索《隐入尘烟》的币哥阳光。网评很分裂,有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也有怀疑编剧和导演别有用心的。有人说它是现实主义的,偏有人说它是伪现实主义的。还有人感概它“口碑逆袭”,意思是有一阵它的口碑并不怎么样,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火爆”起来。正是这些评论促使我想一看究竟,希望从作品中读出积极的意义。

我先琢磨起“隐入尘烟”这剧名来币哥阳光。它的意思大概指,社会上总有都像马有铁和曹桂英一样的人,活着差不多就悲哀地隐入尘烟。它似乎在追问: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又似乎在诘问:怎么会有这样存在?又似乎在诠释:人生于尘土归于尘土。还似乎在呼吁:让马有铁和曹桂英们能够正常地活下去。

故事的发生地是处于中国大西北的甘肃农村,影片里提到了脱贫,提到了乡村振兴币哥阳光。即故事就发生在脱贫攻坚前后这几年。

编剧或导演给马有铁的人设是“善良且老实巴交”,给曹桂英的人设是“残疾(尿失禁、无生育)”币哥阳光。他们都首先是被自己的哥嫂榨取或虐待——马有铁像他的宝驴一样被他哥嫂当免费劳动力使唤多年,曹桂英被哥嫂关在窝棚不当人看。既然自己的哥嫂都如此,自然也就被村民们嫌弃。

影片中的村民们几乎没有一个正脸对观众的镜头,形象模糊、面目不清,像影子一般的存在币哥阳光。影片给人的印象是,不仅整个村子里的人对马有铁、曹贵英都很冷漠,整个村子都像被侵泡在冷漠里。

所有的温暖、浪漫和爱只发生在马有铁和曹桂英之间,他们相互支撑起对方生活的天空,对方是自己的勇气和力量的唯一来源币哥阳光。所以当曹桂英溺亡后马有铁的天便塌了,心也跟着溺亡了。

就像一团冰包着两颗相互照耀的星星之火,他们的命运注定只能是隐入尘烟币哥阳光

看了这个影片人们自然会去追问:故事发生的这个村子为何像冰窟般的冷漠币哥阳光,他们只对马有铁和曹桂英二人冷漠呢?还是它们之间也一样地彼此冷漠呢?

除了冷漠,村民们对马有铁似乎只剩下榨取了,榨取他的劳动力还有他的“熊猫血”,而对曹桂英只剩下嫌弃,她连被榨取的价值也没有币哥阳光。村民非常平静地告诉马有铁,曹桂英掉进水渠淹死了,平静得像是叙述很久以前的故事,没有呼救的意思,村民对曹桂英这样的人被淹死不觉得需要呼救,更不用说去救。马有铁死了,镜头里只看到推土机推掉马有铁夫妻亲手两盖起来的房子泛起的尘烟,唯一的一句台词听起来很像“掌柜的”谈起大约已经死了的“孔乙己”。在村民们眼里,马有铁和曹桂英活得很卑微。随着推土机的轰鸣声的结束,村里大约不会再有人谈论起这对卑微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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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从马有铁离开三哥家后的表现看,他老实巴交但并非木纳无能币哥阳光。不但不木纳无能,还可以说他心灵手巧。从他借蛋孵鸡到吃上鸡蛋,从他耕田耙地到收获粮食,从他抟土做砖到住上新房的时间看,他成家后从一无所有到有吃有住也就一年的光景。他对媳妇儿体贴入微、善于观察发现她的生理和心理需求并及时予以回应。他用麦子在贵英皮肤上按出花瓣表现出他对美的需求、理解和感受。他憧憬着等粮食换了钱就带曹桂英去找个好大夫、到城里见见世面。这些情节都说明他对生活充满希望。

他虽然修的只是土坯房,可砖工、木工、瓦工、草编等手艺他全会币哥阳光。再看那庄稼的收成,马有铁种庄稼也是一把好手。在外出打工成为潮流的年代,以马有铁的聪明能干,若他外出打工,闯出一点名堂来也未可知。况且有那么多同村外出打工回来处理自家房屋拆迁事宜的“成功”榜样,马有铁不知道有打工这回事?还是知道了一点也不动心?或者是哥嫂施了什么魔法困住了他?

那么,他为什么甘愿在他三哥家像驴子一样生活那么几十年呢?就算不成家,单独出来过日子,凭他的能耐,挣一份家业,找个媳妇成个家也不是个难事呀!这前后的心理变化仅仅是因为爱情?显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币哥阳光。在人物的设置上这是一个难以自圆其说的矛盾,这个矛盾表露出编剧和导演的刻意性——不是从生活逻辑出发而是从个人主观表现需要出发来设置剧情的。

当下的中国社会,他三哥再狠也没有理由和能力不让兄弟自立门户,除非马有铁自愿币哥阳光。那他为什么要自愿呢?除非三哥对他还是不错的,开始可能他不好意思闹分家,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但影片表现出的情形看他三哥三嫂并没有拿他当人看,随意呵斥、长期不帮助他解决个人问题、自己的儿子要结婚了才想着把他撵出去这损招。不考虑他的个人感受给他找一个残疾的女人配对,这不也像对待牲口一样吗?曹桂英因残疾失去反抗能力,被哥嫂关在窝棚不能离开,这情节设计在逻辑上还说得过去。可马有铁没有这些生理缺陷啊!那就只能是心理障碍了。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有此心理障碍以至于他对自己的处境安之若素并对哥嫂的榨取逆来顺受呢?影片没有交代,似乎他就这性格。这太不合逻辑了!

马有铁盖房子时,尽管他会用类似滑轮的技术提拉泥浆,就那横梁,凭他俩要把横梁一根根都放上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币哥阳光。在农村,要侍候那么大一片庄稼,要修那么大一栋房子,就马有铁和他的残疾媳妇儿,没有村民来帮忙,不但有些事难以完成,这也不符合一般农村的习惯。再说,马有铁的人缘也不至于坏到这个地步,是他哥嫂不许别人帮助马有铁?还是他哥嫂太凶以至于别人不敢来帮忙?这更不合逻辑了,他哥嫂再对他不好,也不至于有仇哇!这不都单过去了吗?干嘛要断他的生路呢?

我注意到影片大体是为了衬托贵英因身体残疾没有力气将麦草把挑上驴车,设计了也是只有两人干同样活路的背景,那意思是这村子即便是农忙季节或修房子这种大事都没有人与人之间相互帮忙的习惯,也就是说“冷漠”不只是针对马有铁和曹贵英的,是村民相互之间关系的一种常态币哥阳光

故事设计了一个背景式的情节,即有一个承包了村里几乎所有土地的承包主,这承包主称粮食一粒也卖不出去,因此付不了给村民的承包款币哥阳光。但承包主有病,需要定期接受输血。这血极为稀罕,是所谓“熊猫(HR阴性)血”,全村只有马有铁的血型符合。也就是说,承包主需要马有铁的血续命,否则承包主一死村民的承包款就得打水漂。这时的马有铁,不但是承包主的救星也是村民的救星,按正常逻辑马有铁在村民眼里应该是宝贝疙瘩才对。但承包主和村民都吃定了马有铁的“软弱”,居然召开村民大会,集体“决定”马有铁定时给承包主供血。这个设计把整个村子的“冷漠”“无情”给做了定评,没什么可争议的了。

马有铁并不麻木,他知道他献血为了啥,所以他利用献血的机会替村民们向承包主讨要承包款币哥阳光。他想的是,只要能保住村民的利益又能救一条命,献这点血是值得的。所以,献血过程他没有表现出不愿意。导演的意思是表现马有铁的逆来顺受、不会拒绝,就如他不拒绝他三哥要他帮侄子拉家具一样。因此,他并没有听从曹贵英的劝告和阻拦。其实,这不能解释成马有铁老实、不懂得做交易、不会拒绝,而是他坚持自己一贯的做人原则——别人负我没关系,我绝不负别人。表现他有做人原则的莫非他那一句口头禅“一码归一码”。他不欠别人的,承包主的儿子给曹贵英买大衣的钱他也要从卖粮的钱里扣出来还掉。他死之前得把所有的债务还清,包括当初曹贵英借来孵小鸡的十个鸡蛋。

根据影片的设计,马有铁的死和曹贵英的死意义是不同的币哥阳光。曹贵英死于意外,是在生活有希望的时候因为头晕掉入水渠溺亡的,顶多像她自己所说以前住窝棚时没这病,这日子好起来了却有了这头晕的病,哀叹自己没有福气罢了,她不是因为活不下去而自寻死亡的。马有铁呢?是自杀的,是主动死亡的。他也不是因为物质生活匮乏到活不下去而自杀的,而是他的精神支柱坍塌了。

马有铁有了曹贵英就有了家有了爱,爱情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意义即精神支柱币哥阳光。如果他的哥嫂、乡亲和村领导们平时对他不是冷漠而是关心,曹贵英不是他生活的全部而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马有铁会为曹贵英而殉情吗?应该不会。哪怕在曹贵英死后有人安慰马有铁几句,他也许就不会走上绝路。从一种意义上讲,马有铁是为爱情而死的,他的死叫做殉情!另一种意义上讲,马有铁是因冷漠而死的,他的死叫做“死警”——用他的死警醒人们远离冷漠。

至此影片的逻辑就很清楚了,马有铁的是被亲人(哥嫂)、乡亲(村民)的冷漠给逼死的币哥阳光

那么问题来币哥阳光了:

第一币哥阳光,马有铁所在的这个村的冷漠是中国农村的一个特例呢?还是具有某种普遍性呢?

第二币哥阳光,如果是一个特例,原因是什么?如果它具有普遍性,原因又是什么?

尽管导演和编剧在影片的音乐、色彩和对话等情节要素的设计上尽量处理得很阴暗、低沉、冷色调,在马有铁和曹贵英看来自己是被歧视、鄙薄、冷漠、嫌弃所包裹币哥阳光。但是,新农村建设、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阳光仍然透过乌云的缝隙照耀了进来。

比如,村里的地都被承包出去了,马有铁夫妻仍然有好几亩地可种,如果村里不予支持,大概是办不到的币哥阳光。也就是说,马有铁成家了,独立门户了,村里落实了政策,给他一家分了土地。

比如,马有铁家的土地里,庄稼长势很好币哥阳光。除了他夫妻有良好的种植技术外,他的地周边有水渠,他可以赊买农药化肥。这说明他享受到农业水利工程的好处,农药化肥供应商也没有因为他暂时没钱支付就不卖给他农药化肥。

比如,他修房子,村里也给他落实了政策:划了宅基地币哥阳光。从影片上看,他夫妻获得的宅基地还不错,既宽敞又平整,离他的庄稼地也不远。而且,他的房子周边并无其它人家,但他却能用上电,没有村里基础设施的支持和村里的帮助也是办不到的。

比如,导演设计有村民从深圳回村领取拆迁补偿款这一情节,本意是凸显马有铁夫妻无房可住、只能被被拆迁的房主驱赶可怜状态币哥阳光。但拆迁本身就是新农村建设、或乡村振兴、或脱贫攻坚的一部分。况且,房主也并没有因为马有铁夫妻未经房主同意白住自己的房子而找他麻烦,有的房主还愿意把拆下的废弃木料送给马有铁,马有铁盖房子用的木料差不多都是这样来的。

比如,政府分给了马有铁一家一套套二的搬迁房币哥阳光。虽然是他的三哥利用他给承包主献血的“功劳”给他“争取”到的,而且他三哥的真实用意是利用马有铁的身份获得房屋,而实际是给马有铁三哥的儿子住即马有铁的侄儿住。但是,这件事反映出国家新农村建设、或乡村振兴、或脱贫攻坚的政策并没有忘记农村普通村民马有铁们。

这一连串的“比如”说明,造成马有铁和曹贵英命运悲剧的不是国家的政策缺少阳光,而是有乌云遮住了国家政策的阳光币哥阳光。而遮住国家政策阳光的乌云是什么呢?就是马有铁的三哥们,就是那个建设得不到位的乡村基层组织,就是承包土地的某些为富不仁的承包主们,还有就是这个乡村表现出的不可思议、难以琢磨的冷漠。

有的影评说自己被马有铁夫妻经受的苦难所打动,为他们留下了不少同情的泪水币哥阳光。其实,马有铁夫妻最痛苦的时光恰好是在他们的“亲人(哥嫂)”家里生活的那段日子。他俩被别有用心地安排成夫妻后,他们的哥嫂或许想的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没想到这成了他们生活的转机。马有铁成家后的生活应该叫“艰苦”,不能叫“苦难”。艰苦,意味着在为摆脱苦难而奋斗,是充满希望的。苦难,意味着自己无能为力摆脱苦难,是毫无希望的。

马有铁成家后的时光,物质生活贫乏,但精神逐渐富有起来——有了爱情,有了希望币哥阳光。所以,时间不长就基本摆脱了绝对贫困。如果按“脱贫”的标准,他夫妻俩应该是“脱贫模范”。他们夫妻那一段为了摆脱贫困而追求梦想的精神反倒可以成为许多人的榜样!哪些人是这个“许多人”呢?比如,在脱贫工作中,下基层执行脱贫任务的干部就遇到这样一些贫困户,他们好吃懒做,等待国家救济,把国家给的扶贫款吃光花光,还找扶贫干部索要,若索要不成就给扶贫干部打“差评”,甘当“脱贫钉子户”。这些“脱贫钉子户”就是那“许多人”。

马有铁的死归因清楚了,但马有铁这种情形是不是很普遍呢?马有铁所在的村子是不是很普遍呢?换句话说,我们可不可以总结一个“马有铁现象”呢?显然不能币哥阳光。马有铁夫妻和马有铁村都是艺术形象,有类似的个案但未必具有普遍性。如果我们广大农村都像“马有铁村”,中国农村早就被该影片说的冷漠给摧毁了,哪里还能取得“脱贫攻坚”的伟大成就呢?中国人哪里能够把饭碗牢牢地端在自己手里呢?我们前面指出过导演和编剧为了自己的某种先念的认知刻意地对马有铁这个人物及他所在的村庄做了概念化处理,故对马有铁的人物设计存在逻辑上的不一致性。不过一旦写出来,给观众的印象是“它具有了普遍的意义”。

理论上讲,在社会主义社会里,这种冷漠现象应该不那么严重,它的存在不会成为一种机制化的状态,更不会是社会主流币哥阳光。但只要人们把追求物质利益视为一切,冷漠现象就避免不了。冷漠对社会而言确实是一种具有破坏性的情感表现,它会消蚀社会的凝聚力和共同利益。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隐入尘烟》这部电影是有价值的。我不同意某些评论所言,编剧和导演有意思地在攻击什么,污蔑什么。他仅仅是一种警示、一种呼吁。为了达到这种效果,对马有铁这个艺术形象做了典型化处理——他几乎拥有人们希望的所有美好品质,但他却被冷漠吞噬。

影片倒是提醒我们,再好的政策都得需要最基层的乡村组织去落实,“新农村建设”也好,“乡村振兴”也好,没有坚强有力的基层组织去落实,想杜绝“马有铁现象”几乎是不可能的币哥阳光。“马有铁现象”的原因同样也是农村存在“脱贫钉子户现象”的重要原因。“新农村建设”也好,“乡村振兴”也罢,物质方面要做到不难,但精神方面要做到就难了,需要狠下功夫,使得马有铜和那位不露脸的为富不仁的承包主那样的人没有存在的条件。

与其大肆追捧或者大肆批判,倒不如对该影片做一些深入细致的分析探讨,解读出更加有价值的东西,找出减少社会冷漠现象的办法更为有意义币哥阳光

比如,按有些影评对马有铁这类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存在的价值表示怀疑币哥阳光。如果影片被解读成这样,那就真被误读了。这些年,“精英主义”有些抬头,有些人认为自己是社会精英,只有社会精英才有存在的价值。普通民众就如草芥,不存在比存在更有价值。当下,西方社会的这种精英主义正在潜入某种主流意识形态,西方国家对待疫情致死百万无动于衷就是证明,中国会不会受其影响是值得警惕的。

一个社会,如果存在着让马有铁活不下去的因素,这个社会终归是存在某些问题的,冷漠就是这样的问题之一,我们必须找到导致冷漠的原因才能消除冷漠币哥阳光

我们要明白币哥阳光,中国要实现民族振兴的伟大梦想,要全体中国人都过上好日子,最需要的是团结一致和激情勃发,消除冷漠便是团结一致和激情勃发的重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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